二十七、始與終

作品:《終末之龍

    抓耳撓腮三小時才碼完又刪掉一半……換番外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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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醒來時伊恩頭痛欲裂——與外表相反,他的酒量相當一般,如果有可能,他總是會避免讓自己陷入與人比賽喝酒之類的境地。事實上昨晚瑞德也並沒有勸他喝酒,大多數時候只是默默地喝自己的,偶爾向他舉杯,他總是無法抗拒地與老人對飲,喝乾杯子裡最後一滴,然後任由瑞德在默默地給他加滿……事實證明,那實在不怎麼明智。

    他搖搖晃晃走下樓梯,考慮著是不是該去院子裡呼吸一下冬天清晨的凜冽空氣,讓自己好好清醒一下,卻意外地在樓梯口看見瑞德,老人精神煥發得像是昨晚他喝下去的不過是蜂蜜調成的健康飲品。

    「早上好,如果你是想找你的朋友,他很早就出門了。」

    這大概是一個多月來瑞德第一次主動跟伊恩打招呼,伊恩幾乎有些受寵若驚,他楞了一愣才反應過來老人說的是克諾雷納。昨晚他甚至不知道克諾雷納是什麼時候回到酒店的——他那冷靜而穩重的朋友在娜娜被找回來之後便無聲無息地失去了蹤影,看起來似乎也沒有人關心他去了哪裡,但伊恩知道事實絕非如此。

    「如果你見到他,請代我謝謝他昨晚送娜娜回家。」瑞德向他點了點頭,一瞬間伊恩覺得他似乎看見那種可以稱之為「沒錯我什麼都知道」的狡猾笑容掠過老人的眼角。

    他想那大概不是錯覺。

    「在那之前,也許你需要來一杯這個?」

    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蘇雅把一杯熱氣騰騰,散發著香甜氣息的蜂蜜水塞進了他的手裡。

    「雖然和你們昨晚喝得太多的東西出自同一種原料,但我保證它會有完全不同的效果。」

    黑髮的女人微笑著補充。

    伊恩用雙手捧住那個溫暖的黑色粗陶杯——對於他的手來說那個杯子顯得有些太小,幾乎整個消失在他的手掌中。有好一會兒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他知道那並不是因為宿醉的頭痛。

    有很多事情並沒有解決,有很多秘密依然隱藏在黑暗之中,沃爾夫的死因,克諾雷納的行蹤,白龍的寶藏,國王的女兒……

    可是在那個早晨,伊恩更願意心懷僥倖地祈禱,也許一切,終歸還是會有一個好結局?

    .

    同樣被宿醉折磨的是德利安。與伊恩相比,老醫生的境遇大概更值得同情——除了難以忍受的頭痛,還有一個比頭痛更難應付的、固執又不開心的小姑娘。

    「娜娜,你告訴外公和媽媽你要去哪兒了嗎?」

    「當然啦,」小姑娘無精打采地回答,「雖然如果沒有約安跟著,他們大概連酒店的門都不會讓我出……為什麼一定得裝出『嘿,你是自由又安全的,你想去哪兒都行』,然後又偷偷讓人跟著我呢?順便說一句,約安實在不適合『偷偷地』跟著誰,連伊恩都不會比他更糟啦!」

    她大概不知道跟著她的並不止約安。

    老人無奈地笑著:「你知道他們愛你。」

    女孩兒低下頭,悶悶不樂地說:「我也愛他們,可他們有事瞞著我……我就是知道。」

    「呃……」

    「我不是說『國王的女兒』什麼的……那當然是胡扯!」女孩氣沖沖地嘟起嘴,「我當然是爸爸的女兒,小時候我長得可像他啦,人人都這麼說!」

    她其實記不太清有誰這麼說過……可是,管他呢!

    「那麼……」

    「可是,他們就是有事瞞著我!」女孩斬釘截鐵地宣布。

    德利安閉上嘴,他明智地意識到他只需要當一個聽眾就夠了。

    沉默了一會兒,女孩開始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在老人忍不住開始偷偷打呵欠的時候,她突然說道:「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了那條龍。」

    德利安一瞬間醒了過來。

    女孩偏著頭,有點疑惑地繼續說著:「真奇怪,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條龍,大家埋葬它的時候我在幹什麼呢?跟爸爸去了狩獵小屋嗎?……可是在夢裡它的樣子那麼清晰,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它的雙角……」

    她停了下來。

    「……然後呢?」這是個危險的話題,但德利安不得不問下去。

    「然後,我就嚇醒了。」女孩一臉沮喪。

    說不清是有點遺憾還是鬆了一口氣,德利安溫柔地摸了摸女孩蓬鬆的黑髮,安慰她:「被一條龍嚇醒沒什麼好丟臉的。」

    女孩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泄氣地趴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她才不想告訴德利安,嚇醒她的根本不是像龍那麼神氣的生物。

    ——那只是一片突如其來的迷霧而已。

    老人溫暖乾燥的手指拂過女孩的面頰,那觸感微微有些奇怪……光滑得不可思議,並不像是一雙老人乾瘦的雙手會留下的感覺。

    但娜娜很快就忘記了那些。

    「沒什麼可怕的,孩子。」德利安蒼老而溫柔的聲音顯得有些模糊,那大概是她開始犯困的緣故,「沒人能傷害你,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會在你身邊……」

    女孩的呼吸漸漸變得平靜而舒緩,她睡著了。

    老人收回手,有點疲憊地握住自己的手杖。那是根樸素的黃楊木手杖,除了被簡單地削成適合的長度,剝去了樹皮,它甚至沒有被好好地打磨過,依然保存著它原有的傷痕。只是在漫長的歲月里,被時間本身打磨出微微的光澤

    此刻,連那一點點光澤都似乎黯淡了下來。

    時間在靜默中凝滯,睡著的女孩兒,沉思的老人,透窗而過的微弱光線里,塵埃緩慢無聲地漂浮著。恍惚中德利安仿佛再次聽見那遙遠而熟悉的呼喚,但那終究只是錯覺。

    當拉赫拉姆悄無聲息地走進房間,老人已經振作起來。

    「情況如何?」他問道,並不擔心會驚醒沉睡中的女孩——希望這次她能有個好夢。

    「克諾雷納失蹤了。」獵人簡單地回答,在老人的面前他無需隱藏他的沮喪。昨天晚上他不得不將最近發生的一切傳訊給千里之外的國王,事情多少超出了他的控制。

    老人揉著依然疼痛不已的太陽穴,猜測著克諾雷納的去向。

    「他不會離開。」過了一會兒,他說,「如果現在離開,除了讓他的朋友對他產生懷疑之外,他得不到任何好處。」

    「我想伊恩·坎貝爾已經開始懷疑他的『朋友』,他並不是個傻瓜。」

    「那我們得給他的懷疑添點兒料。」德利安嘆著氣頭,放棄了減輕疼痛的努力,認命地意識他的確已經變成了一個虛弱無力的糟老頭子,「就算手段不怎麼光明也無所謂,我所擔心的既不是伊恩,也是克諾雷納——人類的力量,終究有限……」

    .

    已經接近正午,然而在這陽光也吝於造訪的森林深處的一角,仍然有淡淡的霧靄如輕紗般飄動著。

    微弱的銀色光芒來自已經在那裡一動不動站立了許久的精靈埃斯特爾。他並不擅長等待,但他的耐心仍然比任何人類都要好得多。

    然而即便是他也開始覺得有些無聊。精靈向虛空之中伸出一隻手,一絲霧氣突然開始不安地輕輕顫抖,它扭動著,漸漸化成一條模糊的白色小蛇,纏繞在精靈的手臂上。

    「把力量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消遣上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男人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從精靈身後傳來。

    精靈微微皺起眉頭,揚一揚手,讓那條白色的小蛇消散在空氣之中——但在消失之前,小蛇化成了一條白龍的形狀。

    「你遲到了。」他平靜地說。

    「啊,是的,因為避開村里所有人——包括伊恩的耳目到這裡來,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男人乾巴巴地回答。

    精靈轉過身,面對著他昔日的夥伴之一——如今唯一的夥伴。

    被霧氣濡濕的短髮在克諾雷納的頭上亂翹著,他看起來迷惑而焦躁,那是精靈很少從他這一向從容自信的同伴身上看到的東西。

    「我給你的藥水呢?」精靈隨口問道。

    「這個?」克諾雷納從腰間的小口袋裡掏出一個不起眼的滑石瓶子,「已經沒用了,我想我得得感謝它沒在我身處人群之中的時候失效。」

    「我可以再給你做一些更有效的。」精靈並不是太在意,類似的事他已經遭遇太多,藥水失效實在不算什麼。

    「不需要!」男人的反應是超出精靈意料之外的激烈;「我說過不要把力量浪費在這些小事上!」他低吼著,將那個還留有一半藥水的瓶子遠遠地扔了出去。

    意識到精靈驚訝的目光,克諾雷納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再次開口時,男人已經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或許在不久之後,我們會需要你全部的力量——你自己很清楚還剩下多少。我能用我的方式應付其他。」

    精靈不置可否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有些事他無法,也沒有必要向男人解釋。

    「你發現了什麼?」他漫不經心地問著,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失望,倦怠漸漸像蛇一樣纏繞。最好的辦法是任何時候都別滿懷希望,但那並不意味著放棄——他惟獨不懂的就是放棄。

    「我不知道……也許你能告訴我。」男人用手抹了一下臉,似乎想抹去所有焦慮與不安。昨天得知精靈已經到達村莊附近的消息時他幾乎有些憤怒,但此刻他開始覺得慶幸。

    也許所有的事,註定該結束在這一切開始的地方。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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