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故事與真實(上)

作品:《終末之龍

    測試廣告1他以為那些黑色火焰已經不會再讓他感到恐懼,畢竟它們的影子已不再死死糾纏在他夢裡。大筆趣 www.dabiqu.com但火焰無聲燃起的那一刻,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仍不由自主地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恍惚仍陷在那被重重包圍,怎麼也無法逃脫的絕望里。

    但斯頓布奇陽光正好,三重塔被拉長的影子像一柄利劍,斜斜地映在他身旁,仿佛伸手就能握住。

    他抬頭看向奎因,聖騎士一臉避之不及地沖他擺了擺手:「不用跟我解釋,太複雜的事我懶得聽。」

    聖職者們向他行禮後才離去。他們的眼中有疑惑……但沒有猜疑。

    光明正大總比藏頭露尾更容易得到信任——對曼妮莎和他都是一樣。

    埃德沒有立刻離開。既然來了這裡,不去拜訪一下巴爾克大人實在說不過去。然而他尚未走進長廊下的陰影,白鴉的聲音便遠遠飄來,像根細而韌的繩,絆住了他的腳步。

    「我的小龍去了哪兒?」她問他。

    他可以不用理會。但是……

    他只能先去拜訪女法師。

    白鴉依舊靠在窗邊,陽光為她披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暈,讓她看起來更像是畫中聖潔的美人。

    然而她的眼神是銳利的,比窗外鑽進來的風更冷。

    「我的小龍去了哪兒?」她重複,聲音甚至比之前更溫柔了一點。

    「他的靈魂有些虛弱,」埃德坦率地回答,「為了救我。他還在沉睡,但他很快就會醒來。」

    「『很快』。」白鴉冷笑,「這是希望,還是你真能確定?」

    「我相信……」

    「你『相信』。」白鴉打斷他,「這就是你唯一能為他做的嗎?」

    「他是條龍。」埃德回答。

    「而在這個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了解龍的人。」女法師抓起她純白的斗篷裹在了身上,「帶我去。」

    埃德沒動。

    女法師危險地眯起了眼睛,唇邊卻彎出淺淺的笑意:「你是覺得我無法離開這裡,還是覺得我找不到他?」

    「他是條龍。」埃德迎著她的視線,一字一句,「他自己能解決——他更願意自己解決。」

    「你以為我會做什麼?」白鴉斜眼看他,「趁機把他變成我的嗎?」

    「不……你會想給他自由。」埃德回答,「但你並不會問他,那到底是不是他想要的自由。」

    「他想要的?」女法師輕笑,「他的靈魂被困在你們自以為是的愛里——他並不需要這個。」

    「而你又憑什麼為他做出決定?」埃德寸步不讓,「我承認,我們的確希望他能在我們身邊,希望當他看著我們的時候,眼中有我們的存在,而不是像看著一塊無生命的岩石……像看著什麼無關緊要、卑微渺小的東西。可那並不是困住他的枷鎖,那只是……只是為他點燃的一點燈光,任何時候他都能看到,任何時候他都能回來。」

    他的聲音低下去:「難道你不希望……在回頭的時候能看到這樣一點光嗎?」

    「我從不回頭。」白鴉回答。

    可那是因為,再沒有什麼值得她回頭,再沒有誰會為她等待。

    她將斗篷從肩頭抖落。

    「給你兩天的時間。」她說,「我要見到他出現在我眼前。」

    這實在是蠻不講理,而伊斯跟她分明也沒有什麼關係。

    但埃德點了點頭。

    他並不能保證伊斯就一定會在兩天內醒來,但如果白鴉願意等待這兩天……他也願意帶她去看他。

    他其實很高興,這世上還有一個人,將那條冰龍的位置,放在所有人之上。

    他轉身走向門外,走出幾步又厚著臉皮退了回來。

    「還有一件事要向您請教。」他說。

    女法師從鼻孔里哼出一聲輕笑:「有求於人的時候,『你』就變成了『您』嗎?真是有禮貌的好孩子呢。」

    退回來的時候埃德就知道自己會被嘲諷,所以恍若不聞。

    「您是地獄之門的創造者,」他說,「不會有誰比您更了解它了吧?」

    白鴉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多看了一眼他滿頭的白髮,又圍著他轉了一圈,甚至湊過來嗅了嗅,嗅得他頭皮一麻,渾身發緊。

    「所以這點來自地獄的臭味,不是從那個身材挺不錯的惡魔身上沾來的嗎?」她問。

    即使知道自己身上並沒有什麼味道,埃德還是有點不自在地拉了拉斗篷。

    「我從地獄之門掉進了地獄。」他坦率地開口,希望能速戰速決,「我覺得那東西……有點不對勁。」

    當時他並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畢竟他一早就聽說過,那扇奇怪的門,會自己去尋找力量充沛之地。

    雖然起初看多兩眼就暈到吐,但後來他其實能分辨出不同的光——他能看到「力量」,而那扇門毫無規律的「跳躍」,與力量根本沒有關係……甚至與地獄那一邊的力量也沒有關係。

    它純粹就是在亂跳。

    白鴉皺起眉:「這麼快就壞掉了嗎?」

    「……它很容易壞的嗎?」埃德試探著。

    白鴉翻他一眼,提起長裙優雅地坐了下來。

    「告訴你也沒什麼,」她說,「反正那東西我現在也已經沒什麼興趣。它很不穩定,是因為當時製造它的時候材料不太夠,我把它做成了會自己吸收力量來補充的那種,但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吸收』變成了『尋找』……它就從一隻本該乖乖呆在原地被投餵的小狗,變成了只拴不住的野狗。同樣,因為材料的問題,它能承受的力量是有限度的,也就是說,在短時間裡吸收太多的力量,它很快就會壞掉。」


    「……能修嗎?」埃德問。

    白鴉輕笑一聲:「除了我,沒人能修好它。如果能找到一個強大而穩定的力量之源,可以在一段時間內捕捉到它……但也只會讓它壞得更快。」

    她自信得讓埃德生不出懷疑。

    他微微躬身向女法師致謝,沒有再多說。當他離開時,女法師卻在他身後幽幽冒出一句:「地獄好玩嗎?我倒是也挺想去看看的呢。」

    「……好玩。」埃德說,「那是個能讓你毛孔里鑽出蟲來的地方呢。」

    白鴉沒聲了。

    埃德加快了腳步。他得去告訴巴爾克大人,好好加強洛克堡……和對這位美麗又危險的夫人的保護。畢竟,看起來,被召喚到這個世界的惡魔,似乎能憑著黑焰在這禁魔之地來去自如。

    而地獄之門本該是在曼妮莎手中的。

    .

    那天晚上他才能返回希安神殿。冰龍依然以那種可笑的姿勢趴在地上,而此時陪伴著他的,是娜里亞。

    看見女孩兒的背影,埃德疲憊不堪的心就像緩緩浸入了被太陽曬了一整天的水裡,說不出的溫暖和安寧。

    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短短几天的時間裡,這個地方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為「密室」的神秘和嚴肅。巨龍身邊柔軟的毛毯是泰絲喜歡的鮮艷色彩,毛毯上放了個小木桌,桌上有盛滿各種食物的托盤,裝滿果酒的銀壺,毛毯邊的小火爐上,娜娜的牛奶已經泛起細細的泡沫,而小龍窩在軟軟的枕頭上呼呼大睡,娜里亞正低聲給它……大概也給伊斯,念著一本大大的故事書。

    埃德湊過去看了一眼,很有點好奇:「……這書從哪兒來的?」

    那就是本給小孩子看的睡前故事書,已經有些年頭,紙頁泛黃,有著精美的插圖和精緻的包裝,字跡還很有些眼熟。

    「泰絲從她家裡翻出來的。」娜里亞忍著笑,「是諾威寫給她的,插圖都是他自己畫的呢!」

    好奇變成了驚訝……和嫉妒——他也想要這麼一本書!

    埃德小心翼翼地翻過幾頁,發現故事的主角就是一個紅髮的小女孩兒——這是獨屬於小泰絲的冒險故事。

    有時候他也覺得,至少諾威對泰絲的感情,或許更接近親情而不是愛情。可「感情」這種東西,很多時候並沒有辦法分得那麼清楚,而泰絲,她認定的東西就絕不會放手。但無論如何……他們已密不可分。

    他偷偷摸摸地坐得離娜里亞更近了一點。

    「我還以為你今晚回不來呢。」娜里亞隨手也給他倒了一杯牛奶。

    「……你知道啦?」埃德小心翼翼地問。

    「知道你跟曼妮莎在三重塔里待了好一陣兒……還是拉著她的手進去的嗎?」娜里亞冷冷淡淡地斜他一眼。

    埃德手一抖,趕緊放下牛奶,正襟危坐。

    「不是這樣的!」他努力解釋,「我一抓住她的手就知道她不是你……然後才特意把她拖進三重塔的!」

    「不用告訴我啊。」娜里亞慢悠悠地給自己倒杯酒,壓下喉嚨里的一聲悶笑。

    埃德終於反應過來,悻悻地問:「是艾倫告訴你的吧?」

    只有艾倫,才會讓這麼嚴肅的事的重點,偏到這麼沒邊兒!

    娜里亞無奈地點頭:「他還為此特地跑回來一趟……又跑回斯頓布奇。」

    可她難道真會因為這種事就對埃德生出什麼怨氣嗎?那個老頭子到底在想什麼呢!她真是越來越弄不明白了。

    埃德反而更能理解這樣的吹毛求疵……但他當然不會為艾倫說話。

    他想了想,索性把曼妮莎所講的故事,和她所希望的「合作」告訴了娜里亞。明天他還得對更多人重複這件事……這樣還能稍稍理清自己的思路。

    那真是個很長的故事——它跨越了那麼漫長的時間,恢弘又曲折,仿佛吟遊詩人編出的史詩,明明離他們那麼遠,像星辰一樣高高地掛在天上……卻又偏偏墜落在他們手心,變成了他們不得不參與其中的真實。

    「你相信她?」娜里亞問。

    埃德並沒有明確地說出他的判斷,可她聽得出來。

    「至少,那並不全是謊言。」埃德回答,「關於希梅諾,關於星燿,關於列烏斯……她所說的許多,與我所知道的,都能對得起來。」

    他甚至知道些曼妮莎不知道的。安克蘭其實「找到」了希梅諾——他的名字是那幾塊石板上的符號之一。他知道他平淡的一生,知道他在火焰中化為灰燼時心中並沒有怨恨,只有愧疚與不舍……他知道安克蘭為什麼更希望這樣一個平常的精靈是他真正的父親。

    「所以,你也覺得她所要求的『合作』是可以接受的嗎?」娜里亞問他。

    「你覺得呢?」埃德反問。

    娜里亞撐著頭,微微皺眉:「我不知道……那畢竟是個惡魔呢。」

    而惡魔不可信任。

    這樣的懷疑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根深蒂固的。

    「不過,」女孩兒又想了想,「小時候艾倫給我講地獄的故事,我也曾經覺得,即使是罪孽深重的靈魂,被拖進地獄,交給惡魔審判和懲罰,也實在是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她還衝艾倫發過脾氣,說他拿自己瞎編的故事來嚇唬小女孩兒——一個內心充滿了單純的正義感的小女孩兒,即使堅定地覺得自己絕對不會墜入地獄,也覺得這樣的故事,十分的可惡……又可怕。

    「……那倒也不算『審判和懲罰』。」埃德說。

    「差不多啦。」娜里亞說,「那就像,有人犯了錯,沒有公正的審判,沒有相應的懲罰,而是一股腦兒全部丟進一個滿是兇殘野獸的坑裡,讓他們自生自滅,被撕成碎片,或成為比野獸更兇殘的傢伙……卻把那稱為『神的審判』——簡直殘暴又不負責任。」

    埃德笑了起來,笑得娜里亞惱怒地翻他白眼:「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埃德連連點頭,娜里亞卻並不因此而高興:「你最好不是在哄我。」

    「真的沒有。」埃德十分認真地保證,「我覺得你說得一點也沒錯。不管曼妮莎的『合作』是真心還是詭計,至少,讓地獄變成『另一個世界』,對它們,對我們,都並沒有什麼壞處。」

    娜里亞懷疑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又把視線落回那本還沒有念完的故事書上。小小的紅髮女孩兒正在森林裡的大樹上像猴子一樣蕩來蕩去,準備去拯救落入惡龍手中的精靈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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